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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2-02-03 04:52:18

秘方 已完结

秘方

来源:网络作者:周飞跃分类:历史主角:许盛山,许第一

不少朋友喜欢一部人物叫做许盛山许第一的小说,这本小说名为《秘方》,是周飞跃创作的。周飞跃文笔实力非凡,文学素养也很不错,以下是《秘方》内容介绍:明朝永乐年间,明成祖朱棣派郑和下西洋,不料水兵在风浪中颠簸呕吐不止,无法行船。为此,御医们殚精竭虑,终于研究出抗晕船的药方。聪明的御医为了在风浪中颠簸的水兵使用方便,精心制作成秘糖,被朱棣亲笔御书“天下第一糖”。...展开

《秘方》章节试读:

许盛山病了,许霞天连忙请来邓友杰给爹爹医治。坐在床前细细地号过脉,邓友杰把许盛山的手放进被窝,转身拿出了纸笔好一阵斟酌。霞天看在眼里,焦急地问他:“先生,我爹的病怎么样?”

邓友杰沉吟着说:“小姐,许老爷上了年纪,表面看是偶感风寒,其实是思虑郁结于心。风寒易治,几副药就能痊愈;自古心病还得心药治,这思虑郁结之症,要紧的是病家自己放宽心胸才能奏效。这样吧,我先给开上三副药再看吧。”

邓友杰开好药方,许霞天把他送出门,然后才转身回来说:“爹,糖厂已经走上正轨,一切有第一料理,您就放心享福好了,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?”

许盛山苦笑着说:“霞天,爹老了,倒回去五年,这么点风寒算不了什么。糖厂有第一打理。爹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。让爹爹不放心的,是第一的亲事哪。”

霞天知道,第一喜欢小玉,自己也人准了小玉是第一的好帮手,可爹爹总是对此心存疑虑,就在第一要跟小玉到长沙去的关头派出了管家仇兵。就为这,第一心里很不痛快,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,爹爹也就是为此病倒了的。她觉得爹爹和第一两人都有自己的道理,也不知该帮着谁说话。此时此刻,爹爹把心事吐露出来,她更加拿不出个主意来,只得说:“爹,如今好多人家都是年轻人自己作主,您就不能学着点,让自己享享清福?”

“不!”许盛山挣起身,固执地说:“我们许家时刻处在风口浪尖,稍有不慎就会陷于灭顶之灾。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姑娘做儿媳妇,别说享清福,我只会死得更快!”

见爹说得这么严重,霞天深知没有环转的余地,只得就坡下驴嗔怪第一不懂事,可得好好开导他。见许盛山连连点头,便离开客厅去糖厂找第一。

许第一听姐姐说爹爹病了,心里也很焦急,忙问病情严不严重。霞天直言说:“第一,爹爹的病并不要紧,要紧的是你的亲事。你跟姐说说,真就到了非小玉不娶的地步吗?”

许第一明白爹爹并不是不喜欢小玉,而是对她的家世不清楚而不放心,苦笑着说:“姐,我总觉得爹爹这些年成了惊弓之鸟,对什么人都不信任。这样下去,我担心会影响我家事业的发展,你就劝劝他好吗?”

霞天比他经历了更多的惊险,两个弟弟在眼皮下消失的场面还历历在目,自然对爹爹的谨慎有更深的理解。她不愿弟弟对爹爹产生误会,便笑着说:“第一,其实爹爹也很喜欢小玉,才让仇叔到长沙去了解,你就不要多心了。我相信,仇叔过些天就会回来,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,爹爹就会让你跟小玉定亲的。”

听姐姐这么说,许第一也不好说别的了,只盼着仇兵能快点带了喜讯回来。霞天走了没多久,小玉走来问他说:“你姐姐这么急匆匆的走来又走了,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?”

许第一忙说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,就是爹爹感冒风寒了,刚才请邓先生看过,让姐姐去拿药。小玉听说许盛山病了,提议跟他回去看望一下。许第一忙说,上年纪的人了,难免经常头疼脑热什么的,还是等好了再去看望不迟,反正工厂的事情整整有条,不如到野外去散散心。小玉心思敏捷,也正想跟第一单独谈谈,便跟他走到蓼水河边散步,顺便打听仇管家回来了没有。许第一随口说快了,捡起一片薄石片打出一串水漂,还笑呵呵地让小玉也来露一手开开心。

小玉捡起一片石片,却随手丢在脚下,露出掩饰不住的惆怅说:“第一,你就别让我寻开心了。我知道,仇管家这次到长沙去押货只是借口,调查我的家世才是真。”说话间一声苦笑,“但是我能理解你爹。毕竟娶儿媳妇是一件大事,怎么能随便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乡女子做儿媳妇呢?这是情理之中的。”

许第一见她这么直截了当,也顺着她的话说:“我爹他们那一辈,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老古板,你能理解就好。小玉,我这些日子很不安,万一仇兵带回来的结果对你不利,你还愿意跟我继续保持交往吗?”

“你说呢?”小玉凄然一笑,“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担心不怀好意的人从中作梗。第一,毕竟我们交往的日子也不浅了,你会不会怀疑我会伤害你?”

许第一慨然说:“我能怀疑天底下所有的人,也绝不会怀疑你小玉!”小玉听了很感动,问他为什么?他坚定地说:“不要问为什么,这是瞎子都能看见的事实。当我们许家糖号最困难的时候,是你指点我采用机器生产,还带着我远赴长沙谋求跟如意斋的合作,才有了今天的柳暗花明。如果这也算是伤害,我愿意一辈子遭受这样的伤害!”

小玉听着听着,眼里涌出了激动的泪花,感慨地说:“第一,有了你这句话,就算再大的委屈我也能忍受。前些日子我向你提出辞职,是看出了你爹和管家对我怀疑,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。我自己也不明白,为什么舍不得离开你。”

许第一一把抓住她的手,大声说:“小玉,这就是我们的缘份!你再也不要提辞职的话,跟我干一番事业好吗?”

小玉正要点头,蓦然想到仇兵前去长沙的目的,霎时又蔫了。她喃喃地说:“我倒没什么。毕竟这事得经过你爹的首肯才行,如果你为了我爹儿俩发生冲突,我还怎么能在你家立足呢?你还是等仇管家回来再说吧!”

想到爹爹的固执,许第一也冷静下来,两人默默地回到糖厂。傍晚的时候,他想起该回家看看爹爹的病情,便往家里走去。

看到儿子回来,许盛山的病情顿时减轻了大半,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说:“第一,糖厂的事情那么多,你用不着担心爹。也就一点点风寒,吃了一剂药,我感觉好多了。”

许第一说,车间的事情有张胜料理能放心,只是配制秘糖的药物数量多,改成直接到药材市场采购划算。一提到药材,许盛山的神经就绷紧了,说这是许家的命根子,必须亲自采购亲自配制,万万不能假手于人泄露了自家的绝顶机密。许第一点点头,说已经买了一台粉碎机,把配制好的药物全部粉碎了编成号码,再让工人投放进去,谁也无从破解自己的配方。

“你能这样周密安排,我就更放心啦!”许盛山脸上满是笑容,疼爱地看着儿子,“第一,你是不是对小玉的事放心不下,想讨爹爹一个准信?”

许第一猝不及防,被闹了一个大红脸,忙分辩说:“爹,我没有放心不下。我也知道爹爹自有主张,舍不得让小玉离开的。”

“哦?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让她离开?”许盛山被他说笑了,不由得打趣起儿子来。许第一只得硬着头皮说,爹爹要是舍得让小玉离开,就不会让仇叔到长沙去摸底了。许盛山这才笑呵呵地说:“到底是我许盛山的儿子,能够揣度爹爹的心事了。爹也看出来,小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,才让管家去了解家世背景。至于能不能成为我许家的儿媳妇,还得等你仇叔回来再商量,你还是回糖厂料理去吧。”

许第一刚出门,却迎面碰见仇兵走进来,连忙把他迎进房里坐下。许盛山惊喜地说:“仇管家,你这么快就回来啦!”仇兵笑着说:“我一天不回来,东家就一天悬心,能不快点吗?”

许盛山察觉出仇兵脸上透出喜悦,便笑着说:“我倒还没有什么,真正悬心的还是第一哩。趁着他在,你就把了解的情况向他说说。”

仇兵对许第一笑笑,说已经打听清楚了,李家是祖传做糖的出身,还是稻花香的股东。那李糖匠有一手制糖的好技术,却不该生性高傲敢顶撞老板,就给排挤出来活活气死。还有,他还到过小玉读书的周南女子中学,连守门的门房都可惜她是个好妹子,不幸家道中落了没能出息,才跟着哥哥到宝庆开小店糊口。听说学校有个周老师对小玉挺器重,本来想去拜访,可惜学校放假了,就没能拜访到了。

“这就好啦!只要是有根有底的正经人家,我就放心啦!”许盛山听罢很是开心,回头看看第一满脸尽是笑,“第一,你正盼着仇叔回来,现在你仇叔带回了准信,该高兴了吧!”

“看爹爹说的,您不是比我还高兴吗?”许第一笑嘻嘻地回敬爹爹,一溜烟笑了出去。

许盛山冲着他的背影说:“你看看这孩子高兴的,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喽!”

仇兵也吁了一口气:“东家,男大当婚,如今家大业大的事情多,第一一个人照应不过来,是该给择一个好帮手了!”

富安悄悄潜到长沙,赶在仇兵前面预先见了邻居叶爹,捎上一盒许家糖,加上一番甜言蜜语,善良的叶爹便相信了他的话,说他们是祖辈住在长沙的稻花香股东,把仇兵和娄第三者胡弄过去。他估计仇兵还会锲而不舍走到周南女子中学去刨根究底,便乔装成守门的,当面胡弄了仇兵。没想到,就在这时发现了娄第三者。他大吃一惊连忙追赶,却没能找到娄第三者的踪影,心里也是忐忑不安,不知这娄第三者为什么也要盘查自己。他也不敢久留,第二天就赶回了高沙。

黄昏时候,他点亮了煤油灯,小玉才从糖厂回来。一看到哥哥,小玉非常高兴,连忙问长沙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,仇兵是不是会查出什么来?

“任他奸似鬼,还是喝了你哥的洗脚水!”富安仰在竹椅里,把他乔装学校门房当面胡弄仇兵的事告诉了小玉,“有你哥出马,你就不要担心,还是说说糖厂的生意吧。”

提到糖厂,小玉顿时来了劲。她说,自从开工起,糖厂的机器就没有停过,还是满足不了客户订货的需要。根据这种情况,许第一和高飞正在商量,一边让工人加班生产,另一边在考虑购置机器扩大生产规模。

“这是好事呀!”富安一听笑了起来,“当初,我也像爹爹那样,一心想着夺取了秘方再说,差点办了蠢事。许第一这么一闹腾,倒叫我有了新的主意。哈哈,他能借如意斋的鸡来生蛋,我们索性顺水推舟,也来借他的鸡生蛋,还省了许多气力。”

小玉听了一愣,不明白他这借鸡生蛋是什么意思。富安得意地说:“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——明摆着的事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你想想,许盛山那老狐狸让仇兵到长沙去,就为的查我们兄妹俩的根底,我这么给他当面瞒天过海,他还能不死心塌地?嘿嘿嘿,你就好好等着许盛山派人来提亲好啦!”

“哥,亏你天天《三国》不离手,正经主意学不到,尽想的歪点子!”小玉脸上漾出娇羞的红晕,扭腰转过脸去。“我看,你就像赤壁大战前望江赋诗的曹操,尽想着‘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’的美梦,到头来落得‘羽扇纶巾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’,后悔可就迟了。”

富安蓦地想起在长沙分明见到娄第三者,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,不由得悚然一惊,连忙说:“小玉,我不在家的这些天,你见过娄第三者吗?”

小玉摇摇头,说整天在糖厂忙得脚不沾地,哪有工夫管什么娄第三者?见哥哥眉心拧出老大一个疙瘩,连忙问他说:“哥,你好好的问他一个钻地鼠干什么?”

富安忧心忡忡地说,他在周南女子中学乔装门房的当口,分明见到一个身影就是娄第三者,可转眼间就不见了。后来,叶爹也说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向他打听我们的底细,更怀疑那人正是娄第三者。小玉听了也是一惊:“他过去跟随我们爹多年,还会吃里扒外?”

富安明白,尽管娄第三者是齐贵荣的忠实走狗,可齐贵荣还有许多事情瞒着娄第三者,甚至还不让知道父子父女的关系。齐贵荣死后,自己没有太多的闲钱豢养这条狗了,察觉出他跟武冈县城的周老板暗地里来往,多半也是盯上了许家的秘方。还是小玉说的没错,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,得提防关羽那样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的可悲下场。他不愿影响小玉的情绪,只淡淡地说:

“他那种人呐,向来有奶便是娘,还得提防着点。眼下最要紧的,是牢牢抓住许第一,设法讨得许盛山的欢心。我估计,仇兵回来,许家会派人来提亲,你可不能扭扭捏捏喽!”

想到就要和许第一长相厮守共创大业,小玉的心里暖烘烘的,却忸怩着说:“哥,如今爹不在了,有道是长兄若父,一切都有哥哥作主,还能由得我吗?”

富安听了大喜,连忙说:“这样就好!只要你能听哥哥的,爹爹的遗愿就能实现啦!”

果然,过了几天,许第一刚来到糖厂,便满脸笑容向她招呼:“小玉,仇叔从长沙回来了。傍晚下了班,你跟我去看望我爹好吗?”

一听仇兵回来了还请她去看望许盛山,小玉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立刻爽快地答应了,随后又几分犹豫地说:“你爹病了的时候,你没让我去看望,现在好好的没灾没病,你倒让我去,不怕你爹怪我不知礼数吗?”

“我爹高兴都还来不及,怎么会怪你呢!”许第一兴致勃勃,把仇兵回来报告的喜讯告诉她,说许家糖在所有的分店受到普遍的欢迎,还带动了新的客户,甚至连沦陷区的商家也甘冒风险要求订货。周子良很高兴,正在计划订购机器,把如意斋的重点移到高沙来。

小玉得知许家糖投放市场就出现如此红火的局面,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。好容易等到傍晚下班,便跟着许第一来到许家院子。

一进门,看到许霞天正在伺候许盛山喝中药,忙上前问候说:“老爷,听说您病了,都怪糖厂事情多,没能抽空来看望您,现在大安了吧?”

许盛山乐呵呵地说:“也就一点点风寒,霞天这妹子大惊小怪的,非得逼着我喝药。小玉,你是大地方出来的见过世面,第一可是大姑娘上轿——头一回,好多事情都理不清头绪,糖厂的事情,多亏你操心啦!你这么一来,我的伤风就全好啦!”

许霞天接过爹递过来的药碗,冲小玉笑嘻嘻地说:“小玉,你快成神医了!我天天伺候爹爹吃药,他也没说全好了,你一来就说‘全好啦’!怪不得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,到底还是儿媳妇要比女儿亲哪!”

许盛山见小玉闹了个大红脸,第一却偷偷捂着嘴巴笑,也来了兴致打趣女儿说:“看把你惯的!你不是说,小玉是你的小妹妹,让爹爹多疼她吗?幸亏这是你自己说的,不然的话,别人还真以为作爹的偏心哩!你就别在爹面前耍贫嘴了,就跟小玉一起陪爹爹说说话。”

霞天却吐吐舌头说:“我偏不陪!我晓得你的心思,口里让我跟小玉陪你说话,其实是要对小玉说私房话,才不在这里碍眼哩。”说着又对第一努努嘴:“第一,你别走,小两口把爹爹哄得开开心心的,好一起商量怎么办喜事!”

许盛山看着她呵呵大笑,小玉也禁不住红了脸说:“姐你真会说笑话,难怪老爷这样开心。你别走,还是留下来教教我吧!”

霞天欢天喜地去了,还打趣他们说:“我还是趁早走开的好。万一彩礼给的少了,别人还当是我作姐姐的舍不得,才不上这个当哩!”

许盛山以前光听得第一跟女儿夸奖小玉怎么聪明能干,心里却一直存着疑虑。待到第一跟她到长沙引来了如意斋的合作,才对这姑娘另眼相看起来,还是不敢下决心。仇兵的长沙之行,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如今小玉就坐在身边,他觉得这姑娘美丽端庄,实在是儿子天赐的佳偶,不由得心花怒放。说了一阵有关糖厂的话,他语重心长地说:“小玉,难得你今晚来看望我,我就跟你说句掏心话:糖厂离不开你,第一也离不开你了。如果你不嫌弃,我就打发仇管家来提亲了。”

小玉羞涩地说:“老爷过奖了。小玉自知见识浅薄,况且家境贫寒,老爷不嫌弃小玉,就足以让小玉兄妹感激不尽了,岂敢嫌弃第一?家有兄长,小玉不敢自专。”

许盛山觉得她说话得体,心里很是满意。待她告辞之后,便把仇兵请过来商量定亲的事情。他斟酌着说:“管家,我看他们两个情投意合,还是趁早把事情定了的好。现在已是中旬,离九月二十八只有十几天,烦请你费心,查一个远一点的黄道吉日。”

仇兵忙说,他已经请教过钟半仙,除了这一天,就数明年正月二十八最好,跟第一的生辰八字也很相合。许盛山却觉得太远了点,娶新媳妇就为的过年团聚热闹,还是定在九月二十八好,仇兵也陪笑赞同。

第二天上午,仇兵便穿着长袍马褂,拿着许第一的生辰八字帖子,上门去提亲。

富安早已把店里店外收拾得干干净净,准备好茶水等候。仇兵一进门,他献上茶,便翘着二郎脚开言:“小妹愚鲁,承蒙许老爷不弃,我就高攀啦!我也是个开通人,如今是新时代,就不兴那老一套了。只要他们两个彼此情投意合,我这做哥哥的没意见。”

仇兵拱手谢过,还是斟酌着说:李先生如此开通,我就替东家谢过了。可婚姻乃是人生头等大事,虽然许家刚刚兴办糖厂资金并不宽裕,千百年的风俗礼数还是不能缺少的。别的不说,选定了黄道吉日,还得通知亲友,热热闹闹摆上酒席庆贺一场。东家说了,李府有什么要求,一定尽力满足绝不含糊。

富安尽管《三国》不离手满肚子主意,可毕竟年轻少了见识,对那些婚娶的风俗礼节一窍不通。他两眼骨碌碌一转,立刻以退为进,请问许府亲翁大人有什么筹划。仇兵以为他这是谦虚,便啜了一口茶侃侃而谈,说按照本地的风俗,男方选定了黄道吉日,便得付给女方一笔彩礼,然后双方都要置办酒席宴请所有亲友前来庆贺。实际上,男方的彩礼是给女方置办嫁妆的,那宴请亲友的花费还是由男方负责的。东家再三请问,李府亲友加上稻花香的故交一共有多少人,回去好作必要的准备。

听他这么一说,富安心里就有了底,便顾作优雅地说:“感谢许府亲翁盛情!至于宴请亲友的事,愚意以为还是免了的好。听小妹回来说,糖厂的产品供不应求,还要筹划购买新的机器,就得一大笔资金,这才是头等大事。都说没有结成亲是两家,结成亲了就是一家,既然两家结成一家,许府的事就是我们李家的事,我们还得以大事为重尽量节省开支。按我们长沙的风俗,只需通知至亲。可远隔千里的来往不便,战乱期间也不安全,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,我事后再向他们解释,一定不会见怪的,索性一起免了。”

听他这么说,仇兵心里大费踌躇,觉得如果至亲不来送亲,婚宴上少了气氛不说,还难免日后相见了彼此尴尬。便说东翁已经洒扫庭厨恭迎李府亲戚,坚请他们前来会见,还是派人前去迎接吧。

富安还是委婉坚持说:“照礼数,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。可现在是战乱期间,风闻鬼子要进犯长沙,还是从权为好。请许府亲翁选一个吉日,炮仗一放把小玉迎到许府就行。”

仇兵还是踌躇,说这样太简单了会委屈了小玉,也是对李府亲戚的不恭,还是请示了东家才能回话。富安唯恐节外生枝,便果断地说:“既然许府坚持,我也来个变通:许府这边的宴席照办;我们李家还是从权,就给每一户寄一份许家糖回去,让他们领了许府亲翁的情意,还品尝了天下奇糖,不就两全其美了吗?”

这么一说,仇兵只得拱手赔礼说:“既然舅老爷执意坚持替许家打算,我仇某就恭敬不如从命,替东家谢过了!”当即告别了富安,喜滋滋回去复命筹划喜事。

那娄第三者奉了周移的旨意,悄悄赶到长沙,也想摸清富安和小玉兄妹俩的底细。叶爹记起富安的嘱咐,便云山雾罩地说:李家可是大户人家,是稻花香的股东。他还记得当年是自己跟齐贵荣一起把他们送来的,觉得这话多半靠不住,便说富安从小在乡下长大,这房子是他爹到了长沙才买的。叶爹当即说:“你说的肯定是另一个同名字的人,我跟李家是几辈子的老邻居,还能不知道?我看你这人有点不清白,快到别的地方去问,别误了我的事情!”他只得怏怏离开,后来打听出小玉曾经在周南女子中学读过书,便悄悄走到中学的大门口,恰巧看到仇兵在跟守门的门房在打听,便躲在暗处窥探。当仇兵刚离去,正要走上前去,忽然看到门房扯下了白胡子,居然就是富安,他顿时大吃一惊撒腿就跑。幸亏他跑得快,转了几个小巷,总算把富安给甩脱了。

他心知行藏已露,在长沙不敢久留,立即赶回来向周移一五一十地报告。

本来,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,周移还是倒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不住沉吟。让他万万想不到的,是富安那小子居然使出了乔装之术,把一个老于江湖的仇兵给当面骗过了,叫他不能不多了几分警觉,以免日后叫自己放出去的雏鸟啄了自己的眼睛。

他干笑一声说:“倒看不出,那个小杂种还懂得瞒天过海的诈术,能把一个老于江湖的仇兵给当面骗过了。其实,他那套把戏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,不就是想让许第一死心塌地娶他妹妹么?既然如此,我们也不去揭穿他,让他们去跟许家斗斗,乐得坐收渔人之利。”

娄第三者蒙在鼓里,抠着脑门说:“老板,我还是奇怪。李家曾是稻花香的股东,完全能把许第一引荐给稻花香,自己落得受益,为什么反把财神往别人门上送?太奇怪了!”

周移当然不肯把其中的奥秘告诉他,故作高深地说:“没什么好奇怪的。她如果把许第一引荐给稻花香,岂不暴露了自己的底细?再说呢,李糖匠是被稻花香排挤出来的,他们当然只会引荐给如意斋,才能求得更大的利益。”

娄第三者的木瓜脑壳还是没有开窍,讷讷地说:“得益的只会是如意斋和许第一,他们有什么利益呢?”

“你呀!”周移点点他的脑袋,“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明白,这样小玉就能嫁给许第一了,许家的秘方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,不是最大的利益还是什么?”

娄第三者惊讶得眼睛瞪成了鸡蛋。他在高沙呆了两天,也没听说有这事,可远在武冈县城的老板竟然先得知了,真不知他除了自己还有多少耳目。他不敢向老板打听消息的来源,只是着急地说:“老板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?我们该怎么办?”

“急什么!孙悟空那么大的本事,不也打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吗?”周移嘿嘿冷笑,心里早已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,“你回去盯着他们的动静,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。先让他们蹦跶几天,再看我怎样一个个收拾他们!”

娄第三者连忙点点头。他曾隐隐绰绰听钟红林在酒后说过,如今老板找到了天大的后台,对周子良那些人根本不放在眼里,早晚有吃香喝辣的日子。至于那天大的后台是谁,钟红林没有说,他也不敢问。从眼前老板说话的口气看来,钟红林说的多半没有假。想起自己跟随齐贵荣二十多年也没能得到多少好处,他顿时铁定了心给周老板效劳。

回到高沙,他仍旧挑着货郎担满街吆喝。好几次到了小玉南货店门口,却意外地发现小门紧闭,不由得疑惑起来。小玉整天跟着许第一倒也罢了,富安可得经营生意,怎么会关门呢?难道他又有了什么新的诡计?

他也不敢向人打听,瘟头瘟脑沿街乱走,连吆喝的力气也没有了。没提防刺斜里走过一个人,差点把货郎担都给撞翻了。正要发火怒骂,没想到撞他的人反而破口大骂:“你没长眼睛还是怎么的?”说话间一把扭住了他的领口,“老子的肋骨被你撞断了,不拿出八九十几块大洋来治伤可不行!”

娄第三者眼疾手快,也一把扭住了对方的领口,正要一头撞过去,却认出来人是赖光辉。赖光辉也认出他来,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,调笑他说:“原来是你这钻地鼠,多日不见了,又到哪里发洋财啦?”娄第三者也反唇相讥取笑他:“我哪能跟你这癞皮狗比呢?你能当着别人出老千,才能发洋财哩!”

赖光辉懊丧地说:“别提啦!这一阵真他娘的晦气,十赌倒有九输,只差没像向望发那样等着人拿钱来赎短裤喽。”

一听他说到向望发,娄第三者顿时两眼烁烁发亮看着他说:“你说到向望发,我倒要向你打听一件事,快跟我到酒店去坐坐好吗?”说着便拉住赖光辉的胳膊要走。

赖光辉一看他那急不可待的神情,立刻狡黠地说:“你先别给我来这一套!生意场上无父子,就算是我亲爹老子向我打听消息,也得照规矩给钱!”

“钱钱钱!”娄第三者恼怒地瞪他一眼,“在这世界上,你除了钱还能认谁?”

“你呢?你不是为了钱,才甘愿给别人当走狗吗?”赖光辉笑嘻嘻地竖出两个指头。娄第三者无奈,只得心疼地拿出两块大洋,把他领进一家熟悉的小酒店,打听向望发的消息。

三杯酒下肚,赖光辉才得意地把消息告诉他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富安跟许霞天通情的消息很快传开了。自从糖厂走上正轨,向望发落了个后勤部主任个空头衔,闲得无聊,又耐不住赖光辉的诱惑偷偷走进赌场。一连几天,向望发手气大顺进了五六十块大洋,可赖光辉跟他的同伙周小平却输得两手空空。看着向望发得意的模样,周小平讥讽地说:“向望发,你可知道‘赌场得意情场失意’这句话的含意?”向望发恼怒地问他什么意思。周小平故意含笑不言,赖光辉却把话说穿:“这还不明白?谁戴上了绿帽子,就会赌运大旺。”一个懵懂的赌徒说,向望发想勾搭小玉,可小玉不是他老婆,算不得戴绿帽子。赖光辉撇撇嘴:“他如今是扁担没扎——两头失塌,小玉落到了许第一手里,自己的老婆许霞天跟上了野男人,可惨喽!”向望发恼羞成怒,一把扭住赖光辉的领口要他拿出野男人来。赖光辉一把推开他,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嚷嚷:“我又不是你老婆的野男人跟你老婆上过床,凭什么寻我出气?你真要还算个男人,就把那野男人抓住才算本事!”所有赌徒都哄堂大笑,齐声说:“是呀!不要奈不何西瓜,反倒寻葫芦出气。”

向望发脸上一阵阵青一阵阵白,周小平赶紧拉住他,又作师公又作鬼地说:“算了算了!你是堂堂许家糖厂的后勤部主任,犯不上跟他们一般见识!”说好说歹将他拉进一家酒店。三杯酒下肚,向望发想起老婆这阵子不时傍晚出门深夜才归,不由得也心生疑窦,扳过赖光辉的肩膀说:“兄弟,今天你当人暴众说我老婆真要是跟上了野男人,拿得出证据来吗?”周小平跟赖光辉相对望望,露出诡异的笑容,赶紧又给他倒上满杯,拍着胸膛说:“这有什么难办的?只要你向姑爷信得过,我们助你一臂之力,把那野男人抓住,要杀要剐还不由你吗?不过嘛,那是担着天大干系的事,酬劳費可要高才行。”向望发一时气满胸膛,当即说定了只要抓住奸夫,绝不心疼钱。一番讨价还价,说好了当场抓住,每人十块大洋;能堵在房里,也得每人八块。还怕向望发反悔,要他预付了一半定金……

娄第三者听了大喜,说他正是为这事来的,只要能当场抓住奸夫淫妇,愿意跟向望发付给同等的报酬。赖光辉和周小平两人的眼睛同时迸出异样的光亮,一口答应下来。娄第三者却狡黠地说:“这是同一宗生意,你们收了向望发的定金,我手头紧,等你们办成了才能付。”

赖光辉可不是省油的灯,立刻冷笑着说:“收起你这套吧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,你这货郎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的勾当,最近又投靠了新的主子,还敢在我面前哭穷?”

娄第三者心里有鬼,也不敢跟他争辩,只得老老实实拿出周移给的定金,没忘了叮嘱他说:“定金付给你了,事情可不能办砸!”赖光辉把每一块大洋细心地放在嘴边吹一口,然后再放在耳朵边听过了,确信没有假,才自负地说:“收起你的小心吧!我什么时候办砸过?我倒要提醒你,你如今吃上肉,别忘了让我们也喝上一碗汤。”

听他这么说,娄第三者得意得两眼谜成一条缝,忙说:“怎么会呢!只要事情办成了,少不了有你的好处!”

到了夜晚,只有赌场技院和少数几家酒店才灯红酒绿生意兴隆,寻常商店大都关门打烊。小玉在糖厂还没有下班回家,也许是跟许第一有什么事情回不来,富安便懒洋洋关上铺板,只留下小门,坐在柜台前喝茶。

刚刚端起杯子,只见一个人闪进了店里,他连忙起身相迎:“请问客官要点什么?”

来人也不答应,慢慢摘下了齐眉的大礼帽,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,原来是许霞天乔装上门来了。他顿时又惊又喜:“霞天,你来得正是时候!刚好,小玉还没有回来。”说着上前将她搂在怀里。

霞天依偎在他胸前,喃喃地说:“我正是看到小玉还跟第一在糖厂商量,才急忙赶过来的。富安,眼看小玉就要过门来了,我俩的事情怎么办?”

一听她说到这些,富安的热情顿时减了一半。他知道,小玉为人精明,会很快发觉两人的苟且之事,绝不会善罢甘休的。眼看霞天像飞蛾扑火一般敢于乔装上门,他也摆不脱霞天的一片深情。到了这时候,他才感觉到自己整天《三国》不离手,其实事到临头胸无一策,只得安慰她说:“你别怕,我会有办法对付的。”

霞天听出他的声音透出惊慌,其实并没有什么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,便挣开他的搂抱,幽幽地说:“你总是说有办法,什么时候才有真正的办法呢?你说,这样偷偷摸摸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?我怕,我真怕!”

富安也敏感地察觉出了霞天对自己的失望,心里渐渐镇定下来,脑子里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,竟然没有一个妥当的。只得强自镇定地说:“办法倒是有很多,就担心你下不了决心。私奔吧,你舍不得爹爹和弟弟;除掉向望发吧,你怕落个谋杀亲夫的罪名。照我的胆气,敢明媒正娶把你娶过来,可你敢跟你爹翻脸吗?还有向望发怎么办?”

看到他眼里闪过一道冷酷的光芒,霞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。她隐约察觉,先前在半江道上截杀第一,多半有这个富安在背后怂恿,不然向望发没有那个胆量。现在,他又说出“除掉”的话,更证实了当初的猜测。尽管向望发有一千个不好,毕竟是自己的结发丈夫,背夫偷汉已是千夫所指的恶行了,怎能让奸夫谋害亲夫呢?她连忙说:“只要不杀人,我什么都听你的,大不了离家出走!”

听她说得这么决绝,富安心里一声感叹:怪不得外国人说热恋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,她居然敢为了私情舍弃亲人和家业,我才不会这么发昏哩!口里却说:“你能这样舍弃一切,我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?你别急,让我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再告诉你。小玉该快要回来了,你还是先回去,别让她撞上了彼此难堪。”说着又将她搂在怀里。

听他说到小玉,霞天不由得自惭形秽心里发怵,恋恋不舍地挣开他的搂抱。富安还在她脸上轻轻一吻,替她把礼帽戴上压过眉梢,四顾无人,才让她走出去。

霞天精神恍惚地回到家里,却意外地发现房里竟然透出灯光。一看,原来是向望发坐在床边吸烟,两眼愣愣地对着煤油灯出神。她心里怦怦乱跳,干咳一声推门而入。

向望发眼睛不看她,愠怒地说:“你倒好,平日里总是埋怨我成了夜游神,怎么也这时候才回来?你去哪里干什么去了?”

霞天也镇定下来,抛给他一个媚眼说:“早知道你回来晚,抽空到外面散散心,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。”说话间坐到了床边解衣敞怀。

“是吗?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哩。”向望发满心疑惑,扭头看到她露出雪白的胸脯,顿时火气大动,淫笑着说:“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,也晓得勾-引男人啦?”

霞天闭上眼睛,把他想象成富安,由着他在自己身上践踏。到了动情的时候,将他紧紧地抱住了不放。向望发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,疯狂得忘乎所以,好半天才瘫软了,木瓜脑壳也似乎开了点窍:“奇怪!都说女人有了野男人就会拒绝自己的男人,她怎么对我这样好呢?看来,别人的谣言还是不能信!”

霞天躺在床上驰思遐想,隐约听出了他在含糊咕哝,也无暇多想,喃喃地问他说:“望发,你听到什么谣言了?”

向望发吃了一惊,连忙掩饰说:“没有没有!我是听人说,爹爹同意小玉做儿媳妇了,疑心那是谣言。我想,爹爹对我都还信不过,怎么会相信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乡妹子呢?”

许霞天也清醒过来,告诉他说:“这不是谣言。仇叔到长沙打听清楚了,小玉是根底清白的好人家妹子,让仇叔去登门提亲了。”想起他过去的作为,又嘱咐他说:“糖厂多亏了小玉才办起来,往后你可得多尽心,帮着第一和小玉把事情办好,可不要再长歪心眼!”

向望发一听心里酸溜溜,赌气说:“我好歹也是许家的女婿,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让我知道,你还要我怎么样?好好好,我从今往后死心塌地当你们许家的卒子,无论第一还是小玉都能使唤,叫我往东就不往西,听了装聋子见了装傻子的,只要一碗饭吃,就不是歪心眼了!”

许霞天本来心里怀着鬼胎,听他这么说,疑心他察觉出了什么,也赌气给了他一个脊背不再理睬。夫妻俩同床异梦,直到快要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去。

第二天起来,许第一他们早已到糖厂上班去了。向望发一肚子闷气没个地方发泄,反正闲着无聊,索性到街上闲逛散心。他在赌场遭了别人奚落,也无心再去自讨没趣,又想到那癞皮狗收了自己的定金,只想寻他问个明白。正在胡思乱想,忽然赖光辉迎面闪出来,便挡在他前面,悻悻地说;“你倒好!收了我的定金,几天了也没个结果,该不是胡弄我吧?”

赖光辉嬉皮笑脸地打量着他:“嘻嘻,结果早就在我掌心里了,就怕你没胆拿哩!”

向望发脸上透出一股青气来,恨恨地说:“你别跟我打哈哈!自古捉奸拿双,你给我拿到双,才能算结果。不然的话,你加倍赔偿定金,还要放炮仗恢复我老婆的名誉!”

这是武冈和高沙一带的风俗,但凡一个人败坏了别人的名誉,却拿不出证据来,就得放响了炮仗向对方赔礼道歉,当众恢复对方的名誉,这是极其郑重的仪式。赖光辉听了倏地变过脸来,鄙夷地啐了他一口:“我看你是叫绿帽子戴昏了头,想偏了脑壳!我赖光辉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吐一口唾沫出来都是一颗钉,既然敢当众说出来,就敢拿到双,正等着你给我放炮仗冲晦气呢!”

放炮仗冲晦气,也是这一带的风俗。他们认定,但凡碰上男女苟合没廉耻的败兴事,那是最大的晦气,轻则要苟合的双方披红,重则要放炮仗冲晦气才罢休。否则就要张扬出去,叫他名誉扫地一辈子没脸见人。这捉奸拿双的大事,当然少不了要放炮仗冲晦气。

听他说得这么把握十足,向望发不能不胆怯了。他知道这癞皮狗的脾气说一不二,惹恼了他,别说捉不到奸,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帮着奸夫淫妇算计自己,那才是打落门牙和血吞的冤大头哩!此时骑在虎背没有反悔的余地,只得咬咬牙说:“好!只要你真能拿双,我的酬金分文不少,定准给你放炮仗!”

“这才像个男子汉说的话!”赖光辉听了哈哈大笑,“你就等着看好戏吧!”

说罢,叫他先到糖厂问过小玉什么时候下班。恰好小玉说今晚糖厂要加班,就在厂房里过夜了。他便回家放出烟幕弹,对霞天说说自己今晚要到酒店跟朋友聚会回不来,霞天果然信以为真喜上眉梢。赖光辉听了大喜,夸他干得好,只要等到天黑,看到霞天悄悄出来走进富安的小店里去了,就把前后门堵住,保管能够瓮中捉鳖,管叫他们插翅难飞!

如此周密的安排,向望发不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,把赖光辉请到一家小酒店好好款待,只盼着天黑了行事。毕竟心里不踏实,又到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把牛耳尖刀壮胆,让赖光辉取笑了一场。

眼看太阳渐渐西坠,夜幕把整个高沙铺笼罩在茫茫夜色之中,两人急不可耐,把帽子压到眉梢,不声不响溜出了酒店,悄悄来到僻静处躲藏起来。朦胧昏黄的灯光中,果然看到一条人影从许家大院闪出来,赖光辉立刻兴奋地说:“出来了!就要进门了!”

向望发两眼睁得酸疼,也只看到朦胧的黑影,心里怦怦乱跳,却疑惑地说:“你又不是猫子眼,怎么能断定那就是我老婆?弄错了怎么办?”

赖光辉两眼闪出绿荧荧的光亮来,十分得意地说:“不是我夸口,大家叫我癞皮狗,其实是小瞧了我。我这双眼睛,到了夜里比狗眼睛还要亮,半点都不会有差错。别看她跟男人一样戴着帽子,凭那走路一扭一扭的姿势,一眼就看出是个女人。她从你们许家走出来,不是你老婆,难道还是我老婆?”

向望发恨恨地咬咬牙,想到霞天眼看就要被自己带着人捉奸,他心里还是老大不忍心。赖光辉可没有他这么多心思,兴冲冲地说:“看!进去了!别急,反正这房子就前后两道门,待我悄悄把前门的门挂拴死,再一起堵住后门,管叫他们插翅难逃!”

看着他一个箭步蹿上前去,却落脚无声,向望发只得将满心的不忍撇到一边,硬起心肠奔到后门。侧耳一听,里面传出了熟悉的男女媾合的喘息之声,便不由得怒从心起,战战抖抖拿出了牛耳尖刀,心里恨骂说:“好一对狗男女,看你们哪里逃!”

正在这时,赖光辉从前面奔过来,低声问他里面有动静没有?向望发此时却胆怯了,担心里面的人便开门出来,两人也没理由捉拿。这么一说,赖光辉也失了锐气,凭着私闯民宅先就输了理,还怎么拿双呢?万一里面的人逞强行凶,捉贼不到反被贼打,真要那样可就惨啦。他也多了一个心眼,让向望发再去叫几个帮手来。

不多时,周小平匆匆赶了来。赖光辉忙问他向望发怎么没来,周小平说,向望发要他先过来帮忙,自己却回家去看看老婆在不在家。要是老婆在家里,就说明屋里是别的人跟他不相干,他不会来了。赖光辉鄙夷地说:“这个戴绿帽子的王八蛋,多半是舍不得许家的舒心日子。也罢,我们两人把淫妇当场捉拿,看他怎样收拾!”

两人直等到月亮落山,也没发现半点动静,周小平怀疑赖光辉是不是看走了眼,要不就是那淫妇预先逃走了。赖光辉正要吹嘘他的眼睛比狗眼睛还要明亮,忽然看到地上遗落一只女人的鞋子,再一看,里面伸出一架梯子搭上了临家的墙头,顿时失声大叫:“糟啦!我们满以为能够守株待兔,没想到别人早已暗渡陈仓了!”

周小平垂头丧气,骂骂咧咧地正要离开,赖光辉却一把将鞋子捡起来,兴致地说说:“别丧气!这鞋子就是老大的见证,迟早能从上面找出淫妇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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